秋安哆哆嗦嗦地走到门口,扶着冰冷的门框
感觉两条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,根本撑不住身体的重量。
太阳穴突突地跳着,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反复穿刺,眼前阵阵发黑。
“毅……”
她声音虚弱,带着明显的颤抖,
“拿轮椅来……我腿软……”
毅几乎在她开口的瞬间就起身。
他迅速收拾起眼底翻涌的痛苦和自责,咬紧牙关,将所有情绪死死压回心底。
他动作轻柔却无比迅捷地将那辆旧式轮椅推到她身边,然后俯身,小心翼翼地、如同捧起易碎的琉璃般,将她打横抱起,稳稳地安置在轮椅上。
整个过程沉默而高效。
他推着轮椅,沉默地穿过清晨寂静的走廊,朝着课室的方向走去。
轮子碾过光洁的地面,发出单调的声响。
课室门口,冤家路窄。
妖族少君临安正搂着他那位衣着清凉、媚眼如丝的情人,斜倚在门框上,一副看好戏的姿态。看到秋安被推着过来,他张扬的眉眼间立刻浮起毫不掩饰的讥诮。
“哎哟,”
临安拖长了调子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,
“这都多少天了?怎么还没好啊?”
他目光扫过秋安苍白虚弱的脸和身下的轮椅,恶意满满地笑道,
“人废了也就算了,这腿要是也废了……啧啧啧,那可真是……可惜了这张脸啊。”
他怀里的情人配合地发出一阵娇笑。
周围几个依附临安的跟班也发出低低的哄笑声,目光在秋安和轮椅之间来回扫视,充满了轻蔑。
秋安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她是真的没力气,也没心情搭理这几只嗡嗡叫的苍蝇。
针刺般的头痛和身体深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、被强行压下的“渴”,让她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待着。
毅推着轮椅的手瞬间捏紧,指节泛白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他墨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冰冷的杀意,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。
但他看到秋安毫无反应,便强行压下所有的冲动,沉默地推着她,准备绕过这群人。
“哎!那个叫什么……毅的?”
一个身材高大肥胖、穿着华丽却显得油腻的青年,大概是临安的某个狗腿子,见秋安毫无反应,胆子更大了,一步跨出,直接拦在了轮椅前,
脸上堆着令人作呕的淫笑,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毅清俊的脸上和挺拔的身姿上扫视,
“跟着这种半死不活的主子能有什么出息?不如跟着本少爷啊?保证……嘿嘿,疼你!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快活!哈哈哈!” 他粗鄙的大笑声在走廊里回荡,引得更多人侧目。
秋安终于抬起了眼皮。那双因疲惫而显得雾蒙蒙的眼睛里,有一片冰冷的、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她甚至没看那个高胖子一眼,只是微微侧头,声音沙哑而平静地问身后的毅:
“这胖子,是哪家的?”
“回少主,” 毅的声音如同淬了冰,“王城瑜家的”
“哦。” 秋安淡淡地应了一声,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。她重新垂下眼,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,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走廊:
“通知他家大人,王城瑜。让他本人,现在,过来。”
她顿了顿,补充了两个字:
“跪着。”
“是!” 他拿出通讯晶片,当着所有人的面,接通了某个频道,声音冰冷地传达了秋安的命令。
走廊里瞬间死寂。
临安脸上的讥笑僵住了。
那个高胖子王禄脸上的淫笑也瞬间变成了错愕和恐慌。
哄笑声戛然而止。
……
上午的课程,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进行。
玄知清冷的声音讲解着艰深的阵法节点能量共振原理。
秋安强撑着精神,头痛欲裂,身体深处那被强行压制的“渴”如同蛰伏的毒蛇,时不时地噬咬一下她的神经。
然而,或许是昨晚那场焚身炼狱般的折磨强行拓宽了她的精神阈值,玄知讲的内容,她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吸收、理解着。
[这外挂……好用是真特么好用,疼也是真特么疼啊!] 秋安在心里默默吐槽。
陆沉今天也来了,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。
他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,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,从始至终,一个眼神都没给秋安。
秋安也懒得理他,只在他偶尔翻动书页时,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两眼。
他下唇上那个被咬破的伤口已经结痂,在冷硬的唇线上显得格外刺眼。
课间休息。
秋安靠在轮椅里,闭着眼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,呼吸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。
“你怎么搞成这样?”
一个低沉压抑、带着明显烦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
秋安费力地掀开眼皮。
陆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,就站在她轮椅旁,眉头紧锁,脸色依旧难看,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却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
——有未消的怒火,有被冒犯的屈辱,和………担忧?
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,递到她面前。
动作有些僵硬,带着点不情不愿的别扭。
秋安没接,只是看着他,眼神疲惫而疏离。
就在这时,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守护在秋安身后的毅,忽然上前一步,对着陆沉微微躬身,声音平静无波:
“麻烦陆少爷看护我家主子一会儿,属下去准备餐点。”
说完,不等两人反应,转身就走,步伐沉稳迅速。
陆沉:“???”
他简直被这操作惊呆了!
看看毅消失的背影,又看看轮椅上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秋安,再看看自己手里这杯茶,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堪称“稀奇”的表情。
“你家这护卫……” 陆沉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荒谬感,
“是开窍了?还是……脑子坏了?” 居然把他这个“仇人”丢下看护她?
秋安连抬头的力气都不想费,声音哑得厉害,像砂纸摩擦:“说。”
一个字,堵住了陆沉所有的疑问。
陆沉被她这副油盐不进、虚弱又倔强的样子噎了一下。他深吸一口气,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,声音放低了些,带着一种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、试图商量的口吻:“我们……谈谈?”
???
秋安心里的小人瞬间炸毛!
[这狗男人!又想干什么?!昨天下午还没折腾够?还来?!没完了吗?!]
她烦躁地闭上眼,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。
陆沉看着她这副状态,眉头皱得更紧。
她脸色白得吓人,嘴唇干裂毫无血色,呼吸微弱,整个人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脆弱感。这绝不是装出来的。
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,属于本能的,手指搭上了秋安搁在扶手上的、纤细冰凉的手腕。
指尖传来的脉象,让陆沉脸色骤变!
乱!极其的乱!
如同千军万马在经脉里胡乱冲撞,气血两亏,心脉虚弱,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如同焚心般的燥热潜伏在深处,随时可能爆发!这脉象……简直糟糕透顶!
“脉乱成这样!”
陆沉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……怒意?“你怎么还跑出来?!没叫医官看看?!” 他快吼出来了。
秋安被他突然的触碰和拔高的声音惊得猛地睁开眼,一股无名火瞬间窜起!
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,动作牵扯得眼前又是一阵发黑,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极度的不耐烦:“不劳您操心了!”
就在这时,毅端着餐点回来了。他仿佛没看到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,径直走到秋安身边,将温热的食物放下,然后低声汇报:
“少主,王家的,在外面跪一天了。”
秋安闭了闭眼,压下翻涌的烦躁和眩晕感。
她抬起头,眼神有些放空,似乎在回忆那个胖子的名字,片刻后才淡淡开口:
“跟他说,把他家这个……” 她指了指外面,“带走。换一个懂事的过来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:
“如果还是这样的德行……” 她顿了顿,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“让他自裁吧。”
“是。” 毅应声,没有任何犹豫,转身再次离开去传达命令。
陆沉站在一旁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
他看着轮椅上这个虚弱得仿佛随时会碎掉、脸色苍白如纸、连说话都费劲的女孩,轻描淡写地就决定了王城瑜家一个旁支的命运,甚至……王城瑜本人的生死。
这种巨大的反差,让他心头剧震。
再联想到昨天下午在休息室里,她也是这副看似柔弱、却如同带刺玫瑰般危险又……令人着迷的模样……还有她唇上那抹被他咬破的、此刻已经结痂的伤口……
陆沉心中那股未消的怒火和屈辱,似乎被一种更复杂、更陌生的情绪冲淡了些。他看着秋安疲惫地靠在轮椅里,闭着眼,仿佛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,心头莫名地一软。
他放低了声音,那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他自己都不习惯的……柔和?
“我……带医官去看你?” 他试探着问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笨拙的示好。
秋安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这狗男人……怕不是被自己昨天玩坏了吧?